Lost Angle

私奔


随着大军的班师回朝,皇帝陛下自是不会吝啬,该封的封,该赏的赏,林林总总下来,谢玉手头却是宽裕了许多,更为重要的是,皇帝把负责金陵城守卫的巡防营调为谢玉统领,算是奖励其小小年纪敢于出征的英勇,虽说这风光比不上当年如日中天的谢宁,却也差不了多少了。


作为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,如此年轻,便已手掌实权,加上在莅阳公主寿宴上闹得这一出,一时之间,谢玉便成为金陵城的风云人物,不少的皇亲国戚,世家贵族们都来提亲,但却被他推说,为父守孝,不宜婚配为由搪塞了过去。而晋阳公主上门拜访时,更是吃了个闭门羹,让外人更是好生猜测。


 


转眼便从初夏到了初冬,天气也渐渐转寒,这一日,本是冬至,风刮得很大,漫天的雪片像扯破了的棉絮一样在空中飞舞,没有目的地四处飘落。不一会儿,整个金陵皆被这苍茫的白雪覆盖,煞是好看,冬日里,金陵城内本就甚是冷清,再加上今儿是冬至,百姓们都想早点回家抱着婆子,坐在炕上,吃上一碗热腾腾的饺子暖暖身,街边的店铺们更是早早的关了门,整条街上静悄悄的,只有来回巡逻的巡防营的将士们,齐刷刷的踏着步伐,“咔嚓咔嚓”地在雪中走着,声音煞是好听。


 


就在这漫天大雪中,一辆马车悄悄地从鸿胪寺中驶了出来,坐着前头车夫穿着一身黑色大裘袄,头上顶着斗笠,神色紧张地赶着马车,向金陵的西门驶去。


西门的守兵只是不会如此轻易的让马车出了城门,刚想上前拦截,那车夫便立马从袖中掏出一块令牌扔了下去。


守门的队正,命小卒捡起了令牌,接过手一看,顿时一惊,“不知大人前来,有何要紧的事务?”


“奉陛下口谕,出城办个急差。”黑衣人端的是无比冷静地说道。


“是,是!开城门!”队正听闻,顿时不敢怠慢,忙命人打开城门,搬开鹿角,准备开门放行。


 


“等等!”


远处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,不一会儿,一个身着军服的男子骑着马慢慢地从阴影中,走了出来,却正是巡防营统帅谢玉。


说来也巧,这天本不是谢玉当值的日子,可是这冬至,谢府内除了仆人还是仆人,本就因;莅阳一事心情烦闷的谢玉,在家看着这满屋子毕恭毕敬的仆从们,更加郁闷无趣,便索性一个人骑着马,出门巡视金陵城了,权当消遣,可刚到西门,便看见了这么一出。


“怎么回事”,谢玉皱着眉头道,坐在马上,用马鞭指着那个队正道,“今天冬至,天色早就暗了下来,陛下特意吩咐过早些闭城门,看你这架势,是想要违抗君命不成?”


“属下不敢,只是他们有这令牌……属下不得已……”


“把令牌拿来我看看。”


“是!”说着,那队正便递上了那块令牌。


谢玉接过令牌,来回翻看了片刻,顿时神色大变,这令牌是加盖了皇帝大宝玺印的一道令符,凭此牌,所到之处可令百官俯首,除了几位王爷和当今圣上以外,绝无可能流落到其他人的手里,这马车夫,何德何能能有此令牌,还是说,这马车里的人?


谢玉翻身下马,走到那车夫面前,仔细打量了他几眼,那车夫似乎认出了他,用手压了压头上的斗笠,盖住了大半个脑袋,不敢与他相视。谢玉见此,更是断定此人大有问题,只是他也不慌,慢悠悠地在马车前来回踱了几步,突然抽出了手中的长剑,削向对方的头颅。


那车夫大惊,刚想拔剑反击,可谢玉的功夫却是在战场上实打实磨练出来的,瞬息之间已经挑开了那人的斗笠。


车夫的斗笠伴随着漫天的大雪缓缓落到地下,如丝般的黑色长发顿时倾泻下来,白色的雪花调皮地落在发丝上,宛如在闪烁在夜空的小星星,只是不一会儿,这星星便慢慢地融化了,沾湿了这一头黑丝。


谢玉愣愣地看着那张脸,他如何也意想不到,这张无数次出现在他的梦境里,让他魂牵梦绕的这张脸,此时却正正实实地出现在他的面前。自此迎凤楼一别,他无数次地想象着,自己与她下一次见面会是什么场景,唯独没有想到会是今天这种情形。


愣了一会,谢玉像是想到了一些什么,连忙转身对身后的队正和士卒们说道,“今天放你们假了,赶紧回家抱老婆去吧。”


“可是?”


“可是什么?放你们假还不好,赶紧滚,这里让我的人来。”


“是!”


原本的守城军卒慢慢地离开了城门,谢玉走上前去,看着眼前的这个女子,胸口好像破了一个大洞似的难受,痛苦。他用手缓缓拂上她的秀发,她站在原地颤了颤身子,却没有避开,任由他给自己结了一个发髻。结完以后,谢玉慢慢地弯下腰,拾起地上的斗笠,轻轻地盖在她的头上,使劲往下压了压,叹道,“莅阳,你怎么会在这里?你这是想去哪里?”


莅阳抬起头,两眼死死地看着谢玉,“谢侯爷,本公主今晚想出城,有这玉牌为令,想必侯爷不会不放行吧?”


看着她倔强的脸,看着她隐约露在空气中,却由于天寒而冻得略有发红的肌肤,谢玉没来由的感到一些心痛,这个就是自己心心念念了四年的女人,自己宁愿遍体鳞伤也不愿她受到哪怕一点点伤害的女人,自己宁愿付出所有来挽回的女人,却在这寒冷的冬天,偷了皇上的玉佩,想要和车上的人一起出城……想到此处,谢玉压抑了四年多的怒火不由得一下子从两肋窜了上来,他右手抬剑,遥指着马车。


“车上的那个,不管是谁,都给本侯滚下来!”


“谢玉!你!”莅阳看着谢玉,她没想到他会如此直接、干脆、不留情面。


“谢……谢侯爷。咳咳……”伴随着一声声地咳嗽声,车上的男人一把掀开了车帘,走了出来,却正是南楚质子宇文霖。此时的他却没有了那日在迎凤楼上的风姿绰约,满脸苍白,没有一丝血色,消瘦的脸颊上,颧骨像两座小山一般突出在那里,身上披满一件件大皮裘,显然病的不轻。


“这不是宇文公子吗?这大晚上的,您又生着病,这难道是要出城去找大夫不是?”


宇文霖一愣,但随即双手作揖,顺水推舟道,“正是如此,还望侯爷……”


“呵!您这借坡下驴的本事倒是玩的挺顺溜,我可是听说,最近南楚国国主新丧,众世子都在着急地赶着回去抢那个位子,难不成你也是这个打算?”


 


“什么?”


“谢玉!”


站在一旁的莅阳,显然并不知道这个消息,这几个月她一直和宇文霖在自己的公主府如胶似漆的缠在一起,即使是进宫拜见母后,也是来去匆匆,自然不知这个消息。


“霖哥……你……”莅阳呆呆地看着地宇文霖,一双明亮的瞳孔,硬生生地黯淡下去,整个人仿佛失去了生命中的支柱一般,脚步一晃,便倒了下去。


谢玉和宇文霖同时上前一步,却又同时停住脚步。


“阳妹,你听说解释,事情不是他……”宇文霖想要急着上前解释,却被谢玉瞪了一眼,再看着他手中的利剑和狰狞的表情,顿时闭口不言,悄然地往后退了一步。


谢玉掺起着莅阳的手,缓缓用力,把她扶了起来,竟只觉她的玉手无比的冰寒,便下意识地还剑入鞘,双手拉起莅阳的双手,放到自己的跟前,就像小时候一样,哈着气,用自己温暖的手暖着她的手。


莅阳却是一惊,双手迅速地从谢玉的手中抽了出来,随之便是一阵尴尬,她也不知此时再把双手放向何处,便就这般直直的垂下,低头沉默不语。


谢玉看着眼前的良人,更是心痛,他解下自己的披风,轻轻的披在她的身上,莅阳轻轻抖了抖自己身体,却是没有拒绝。


“按照我朝例制,宇文公子应该知道,没有陛下的明诏,任何质子是不允许出金陵城的,虽说你有这玉牌”,谢玉指了指手里的东西,斜了一眼莅阳,“想必是你从哪里偷的吧。看来这件事,我要上报陛下,让陛下来圣裁了!来人!”


 


“等一下!”


“谢侯爷”莅阳轻轻的唤道,“能否看在我的薄面上,让霖……让宇文公子出城罢。”


“什么!莅阳,你可考虑清楚!他宇文霖是南楚的质子,南楚和我们大梁是什么关系,你可考虑清楚!”情急之下,谢玉显然忘记了对莅阳的尊称,直接了当的称呼其名字


“还有,今天晚上你让我放他出城,一旦被皇上知晓,可曾考虑过你自己的后果?考虑过送你这玉牌之人的后果?考虑过……考虑过……到我的后果?”谢玉死死地盯住莅阳的眼睛,一字一句的问道。


“我…知道,我们都逃不过兄长的惩戒,但是,小玉……我求求你,让他走吧!”说着,“扑通”一声,莅阳便已跪倒在冰冷的雪地中,高昂着自己的头颅,看着谢玉,泪水顺着她的玉脸慢慢地流淌下来,一滴滴落在洁白的雪地上,冻成了霜。


“为!什!么!”谢玉静静地看着跪在地上的莅阳,牙齿紧紧地咬住双唇,仿佛是要将自己的嘴唇咬出血来,“为何……为何……要为他牺牲如斯?”


“因为!我爱他!”莅阳低下高昂的头颅,在雪地上为他行了跪拜大礼,“小玉,求求你了,让他走吧!”


在那一刻,谢玉整个脑子里“嗡”地一声,仿佛是听到了一些声响,那是一声很清脆的“叮当”地声响,有什么东西从很高很高的地方摔下来,掉落在自己的心里摔得粉碎的声音。满心房的瓷器碎片,琳琅满目,反射着五颜六色的光芒。而之后,又像是被人用手在自己的心脏上用力地捏了一把,于是那些碎片就全部深深地插进心脏里面去,痛彻心肺,痛入骨髓。


“我杀了你!”他再次抽出宝剑,想要向马车旁的宇文霖砍去,却被跪在地上莅阳死死地腰抱住了自己的腿。


“小玉,我求求你了!看在我们相识多年的份上,让他走吧!”莅阳趴在地上,用尽自己的全身力气抱住谢玉的腿,让他无法前进分毫,


谢玉虎目圆瞪,一脸杀气的看着宇文霖,脚下却不敢有着丝毫动作,生怕伤害了她,他又怎么舍得去伤害她。


过了许久,“哐当”一声,他手里长剑落在了地上,叹了口气,弯下腰,轻轻地抱起早已哭晕在雪地里,无力阻止他前进的莅阳,“开城门!”


“将军!不能啊!”他的手下们闻言大惊,纷纷上来劝阻,却又被他斥责开。


“陛下那里,如有怪罪,我一人承担便是,绝不株连你们,现在,我谢玉还是巡防营统帅!我命你们——开!城!门!违令者,斩!”


“嘎吱”一声,被白雪覆盖的城门,缓缓打开,城外的冷风一下子吹了进来,刮在谢玉的脸上,生疼生疼的,可这脸上再疼,却也比上心里的痛。


“宇文霖,我谢玉在此立誓,有生之年,只要我谢玉在这金陵城一日,你要是敢迈进金陵城一步,左腿进来我便断你左腿,右腿进来我便断你右腿,你整个人都进来了,我便将你抽筋剥皮,挫骨扬灰,以慰莅阳今日之事。滚!”


 


“谢宁国侯!”宇文霖依旧是那副温文尔雅的表情,“岂止金陵,这大梁我日后也不会再来了,后会无期。”说着便向谢玉一抱拳,登上马车,驾着空空荡荡的车子出了城门。


而谢玉,则抱着莅阳,翻身上马,向着公主府策马而去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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